李光洁:40岁像分水岭,这一年,很多事一下就想明白了| 专访|快看
对话 · 李光洁
以下为采访摘要
激励和PUA可能就在一线之间
(资料图片)
在刚刚过去的一年里,李光洁收获了自己的“剧爆之年”,多部口碑好剧接连上演。戏外,这个刚跨过不惑之坎的老男孩,自由切换着从演员到宝藏生活家的角色。如果人生大戏的场次按年度划分,李光洁即将迈入第四十二场,回顾第一场第一镜,他还是那个出生在河南平顶山,一个煤矿工人家庭的孩子,命运为他暗中安排了另一条路。
田川:父母都是煤矿工人,小时候艺术对你来说是什么?李光洁:那个时候对艺术没有认知。初中的时候,站在所有观众面前,不管演得好不好,唱得好不好,起码有一堆人在看着你。当你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时候,就觉得这好像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,能有很多人关注你。后来到艺校也一样,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像模像样排了很多戏,也排过《雷雨》,但十五六岁的小孩哪知道《雷雨》是什么。反正站在台上谢幕的时候有掌声,还挺有成就感的。后来考普通话等级测试,到河南台应聘实习生,都很顺利。再之后有老师说,你们其实可以去考大学。我当时完全不知道有上海戏剧学院、北京电影学院、中央戏剧学院,从来没去过。在那个年代,来北京是一件很遥远的事。第一次到北京的时候,下火车打了个面的,特意嘱咐师傅一定要从天安门前面走。不管绕不绕远,不管到中戏多少钱,必须得去,看一眼天安门是当时最大的愿望。田川:看到天安门的时候什么感觉?李光洁:很激动,一眼望不到头。当时电视16寸到头了,平时在《新闻联播》里看到的画面,突然变成了360度全景视野,可以环顾天安门了。那一幕我永远都记得。田川:那一幕有让你渴望留在北京吗?李光洁:不知道能不能留下,其实当时一切都是茫然的。
25岁,李光洁主演的第一部电影,就是顾长卫导演的《立春》,与剧中人黄四宝的命运走向不同,怀揣着演艺梦想的小镇青年李光洁,最初亮相荧幕,就可谓“高起点”。
△《立春》李光洁 饰 黄四宝
田川:《立春》里,你饰演的黄四宝也是一个小镇青年,他对艺术像白日梦一样的状态,会觉得和自己的经历有所关联吗?李光洁:黄四宝其实代表了一代人对未来的向往。拍这部戏的时候,我问过导演一个特别直接的问题,黄四宝画的到底好不好?因为这个问题决定了这个人物。如果他画得非常好,没考到美院,没出人头地,那叫怀才不遇。另一种是他压根就画得不好,但认为自己很好,这是两回事。后来导演说他画得很一般,所以我觉得可能有一批这样的人。田川:你怎么看王彩玲这个角色?李光洁:她跟黄四宝是两种人。他们在某个时间节点会有交叉,但越过这个交叉后,两个人是朝着不同方向去的。王彩玲坚持自己梦想的时间,和跟自己和解的过程都要更长。但黄四宝不是,他更容易看到现实。黄四宝曾经作为文艺青年怀揣了一个梦想,现实里不断碰壁的过程中,他看到了事实是怎样的,然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。比如他后来开了个婚介所,成了一个所谓的骗子。黄四宝、王彩玲、周瑜,是三种不同的人,其实都能找到原型。
20岁,还在中戏读书的李光洁被导演张黎“拎”到了经典国剧《走向共和》的片场,饰演光绪皇帝。剧本里简单的四个字“光绪盖印”,他演了数十遍。
田川:当时反复拍“光绪盖印”那场戏,会让你很崩溃吗?李光洁:很崩溃。那场戏太重要了,导演老下通告,但一直没拍,最后乾清宫整个景都要拆了才拍的。当时导演每次都下通告,然后就跟我说你回去再想想。我当时就想,您是导演,为什么老让我想啊。然后重新想一个跟他讲,又不行,我就摆烂了,我说没辙,我想不出来。导演就跟我说,光洁,一个好演员,是在被否定十个主意后,他还能给我第十一个。我当时觉得这是一种激励,所以有时候激励和PUA可能就在一线之间,我也因此有了非常迅速的成长。田川:你要不断挤出新的可能性,它的来源是什么?李光洁:我觉得更多的是人性本身的尴尬,那种复杂的情绪是一样的。角色应该是顺着这条线走的,而不是警察就应该什么样,医生就应该什么样。脱去制服,他们都是普通人。如果当初导演就直接告诉我应该一二三这么去演,在惯性思维下成长起来,我不敢想象今天的自己是什么样。我觉得不会有我现在把握和塑造人物的能力。田川:所以张黎导演帮你建立了独立思考的能力。李光洁:是的。田川:你后来有跟他聊过,为什么当时会选择还在上学的你,去演光绪这么重要的角色吗?李光洁:没问过。我觉得的跟他聊这个话题显得我很浅薄。我们现在见面聊的更多的是一些日常,比如黎叔跟我说他戒烟了,我说您怎么戒的?他说突然一下就不抽了,厉害吧,就像小孩一样。田川:我觉得在生命里或事业早期,能遇到张黎导演这样的人真的很幸运,他就像一个人生导师。李光洁:我觉得黎叔很多时候也像我的父亲,他让你学着思考,让你做出自己的选择,就算走错了也别怕。
△《走向共和》李光洁 饰 光绪皇帝
田川:2014年演完《团园饭》,你感觉自己被掏空了。李光洁:对,现在想其实挺幼稚的。田川:你当时陷在什么情绪里了?李光洁:其实就是累了。《团园饭》拍了八个多月,一天没休息。这部戏前面也在拍戏,反正连着拍了三部戏,一直没休息。我当时真的没力气再把喜怒哀乐往外掏了。我觉得我那几年积攒的对情感、人性、人物关系的判断,都在这几部作品里掏出来了。但是之后的戏我又不愿意复制这些状态。所以当时就想,那不如就停一下,等充完电,获得了新东西后再去工作。但后来发现,当你足够敏锐的时候,你可能在工作的过程中,就获得了很多新东西。田川:停下来的那两年你都做什么了?李光洁:就演话剧,全国巡演,到很多很小的城市去演出。有一个孩子就说,如果不是你们来演出,我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是话剧,谢谢你们。那种成就感还挺不一样的,跟角色被人肯定是两回事。田川:两年话剧舞台让你肯定了自己做演员这件事儿。李光洁:是的,因为我只做了这一件事,而且还是在不断重复地做这一件事。田川:但你不是不喜欢重复吗?李光洁:是的,但是话剧就是让你在不断重复中找到新的东西。我觉得我是在演了50场演出后,才知道我说的台词是什么意思,才真的看见了对方的眼睛。戏剧舞台让人感觉更像一个宗教场。
一定要过有创造性的生活
田川:你觉得自己变年轻了吗?李光洁:人不都是小时候特别像老头老太太,越老越像个小孩。年龄这件事,我现在最大的感受是,有时我想演一个角色,人家说你年龄大了,这个角色我们要25岁的。我觉得我也才35呀,但其实差10岁就差挺多的了。那个时候我才渐渐意识到,年龄的增长,只是有些角色演不了了。其余我不觉得会被年龄不断提醒着什么。田川:看到你现在和大家分享跟妻子的街拍、穿搭、做饭、甜品……和我印象中的李光洁还挺不同的,感觉你不是小清新风或会特别配合伴侣做这些事的人。李光洁:如果老隋头(妻子)在这儿,她会说“其实是我在配合”。我原来是不愿意发,觉得发它干嘛呢,但现在有时候就会按捺不住。比如有孩子之前,有的朋友见了我会说,光洁你看我家孩子,就会摁头让你看他家孩子。我当时就不断提醒自己,如果有一天我当了爸爸,我一定不要这样。
所以现在每次别人跟我说,光洁,有小朋友了,我说对对对,然后就会不断有个声音提醒我,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,不然人家会烦。但其实内心特别期待对方说,有照片吗,给我看一眼。就在兜里攥着手机,对方一旦说要看,马上就拿出来,就是有分享欲。
△李光洁与儿子 海边合影
李光洁:在有家庭之前只有拍戏一件事,不管是你的肉体还是精神世界,都是围绕拍戏一件事在转,脑子里想的也只有这一件事。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宇宙,一旦成立了一个家庭,有了小朋友,家庭就是支撑起这个宇宙的星星,它不再只有一个星球。这之间的区别很大。田川:妻子对你生活最大的改变是什么?李光洁:就是变得更愿意表达了。我们不断地有交流,各种沟通。比如昨天晚上我在看剧本,她半夜起来喝水,我就拽着她给她讲剧本,一直聊到三点多。田川:可以分享一个你们平淡的瞬间和轰轰烈烈的瞬间吗?李光洁:比如晚上十点,孩子在我们中间睡着了,突然余光感觉她手机屏幕亮了,然后我的手机屏幕也啪的亮了,互相抬头对视一眼,就一块去厨房做各种好吃的,这就是平淡的瞬间。轰轰烈烈的,就比如前一阵疫情开放了,我们说出去玩,然后定好目的地买了机票就走了。田川: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李光洁:对。田川:我看到你们俩之前有一起去潜水。李光洁:对,原来去潜水就是我跟着导潜,看到哪就往哪去。现在是走着走着得回头看一眼人跟上没,媳妇别丢海里了。
△李光洁与隋雨蒙
田川:上次访问的时候,我们找了一张你拍的照片,两只企鹅,前面那只就回头往后看,你说感觉那就是一个爱情故事。李光洁:对,我现在已经沉浸在这种爱情当中了。田川:如果现在再跟我们分享照片,主角应该就是夫人、孩子和家庭生活了。李光洁:对。但我孩子不知道得了什么“怪病”,现在只要我一举起手机,他就把手举在前面说“不要拍我”,我说你多大明星啊。田川:你一直说特别需要生活,生活在滋养你,你再把它们呈现在角色里。那作为演员,其实角色也在滋养着你的生活态度。李光洁:是的。好的剧本就像在看小说,你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,他们有的高大,有的渺小,有的宽广,有的很局限……这些世界都会对演员有潜移默化的影响。你不知道这些角色在演员身上留下了多少,也无法量化演员赋予了角色多少,这些东西是无法剥离清楚的。我相信如果我的职业不是演员,我今天的精神世界,我的状态,我的生活,一定不是现在这样。
田川:你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双方的生活跟工作是相互给养的?李光洁:也就这七八年。我觉得40岁就像一个分水岭,到了这一年,好像很多事一下就想明白了。田川:张黎导演曾经跟你说,一定要过有创造性的生活。李光洁:对,以前从没想过这两个词能联系在一起,老觉得生活很无聊。因为我一直在周而复始,不断重复在工作里。那为什么不在重复性里,找新的东西呢。
制片人:张燕
编导:周佳榕
编辑:6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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